第156章 你的秘密-《病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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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呈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停着了,他微侧过头。

    老院长:“我很理解你的选择,但你受这样的苦,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一个人能来陪伴你。我不觉得你这样对待他们,算是仁慈的,你要知道你的亲朋不仅仅希望你能给予他们保护,他们同样希望你能允许他们照顾你……否则当他们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他们是承受不了的。”

    谢清呈顿了一会儿说:“那就永远别让他们知道。”

    他推门,消失在了白色走廊的尽头。

    美育病院有一个特殊注射室,是专门留给谢清呈的。

    注射室里没有人,不会有任何医护进行陪伴,一切只有院长知道,全部秘密进行。

    谢清呈熟门熟路地校验了生物信息,门开了。

    ——

    这里就是谢清呈这几年,对周围几乎所有亲近之人,隐瞒的真相了。

    里面是一个三人高的矗立着的培养仓,仓内有呼吸面罩,拘束带,连接针管,以及一个能够向院长室紧急求助的呼钮。

    除了这个培养仓之外,注射室内只有一张冷冰冰的金属床,一个药柜,一张操作台。

    再无其他。

    这是谢清呈的私人治疗室。

    自他重新开始秘密服用rn-13起,他就不得不来这个地方进行治疗。最初是一年来两三次就好,慢慢地,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最近他已经到了几乎一两个月就要来处理一次的地步。所以之前贺予粘着他的时候,会发现他消失得逐渐频繁。

    他就在这里。

    他必须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修复,哪怕过程远比化疗更痛。

    这间注射室整一个空间都相当的机械化,没有任何温度,唯一能给身在其中的人一点安慰的,是培养仓的玻璃罩子上,镂刻着一朵云雾似的水母纹饰——这只水母是谢清呈在注射特殊治疗针的极度痛苦中,唯一的陪伴。

    谢清呈对这个屋子非常熟悉,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他做了消杀,自己往仓内输液管内注入了药……

    待一切准备都完成之后,谢清呈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像往常一样,走入培养皿中。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贺予。

    “喂。”

    “喂,谢哥,我下课了,你在哪里?”

    手机里男孩子的声音很明朗,蓬勃,带着些期待。谢清呈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走出教室时,周围同学喧闹的声音。

    年轻学子们在无忧无虑地与同伴们讨论:“今晚吃什么呀?”

    “东街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听人说味道很好……”

    “谢哥?”贺予念他的名字,唤回了他的意识。

    谢清呈一个人在这间冰凉的,金属色的治疗室内,听着男生那边的动静,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地狱里聆听人间的声响。

    他安静了一会儿,说:“有点事,在外面开会。”

    “又开会?”

    “嗯,临时的。”

    “那要开多久呀?”

    谢清呈:“怎么了?”

    “晚上想和你一起吃饭。”

    “……”

    “我等你回来好吗?”

    “不用了。”谢清呈回过神来,“我会议结束很迟,你自己吃吧。实在不想一个人的话,随便找个谁替我。”

    贺予:“可是没人能替你。”

    “……真的不行。”

    “唉……这么忙啊……那好吧,那这次就算啦。”贺予大概觉得他时间很紧,于是道:“你先开会吧,不打扰你,我挂了。”

    结束通话后,谢清呈把手机扔在治疗床上,他从金属板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模糊的五官,好似没有任何表情。

    ——是。

    他不应该有什么波澜的。

    谢清呈起身,一只修狭的手指插进领带结扣里,将领带扯松了,想了想,又将手机调成了关机,走入培养仓中,按下了启动键,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呼吸面罩降下,扣在口鼻处,遮去了他大半张脸。注射管从谢清呈后颈的那一点红痣上刺进去,与此同时,药雾蒸腾上来,慢慢地将整个培养仓充满。

    致幻的气体。

    漫长的注射。

    周身的反应比癌痛更为剧烈。

    院长形容的没有错,谢清呈每次躺仓,都像是要经历一次死亡。培养仓的气压会在谢清呈注射完入体药剂后开始急剧增加,鼓膜,鼻窦,心脏,都会被迫承受极端的压力,这时候药物里的致幻成分开始发作,它会让谢清呈产生错觉,好像一根根骨头都从身体里被抽出来,然后又不规则地刺回到五脏六腑之间,它们在他血肉里生出支离纵横的刺,而后又被猛地拽拉而出,好像要连同他的魂,一起拖拽掉。

    这样的过程要持续很长时间,因此培养仓内不得不设置缠遍他全身的拘束带和手铐,他每挣扎一次,带子就会勒得越紧,铐子也会收得越严合,到了最后他的皮肉都被磨破,整个人就像彻底陷入网中,连动弹半寸都再也做不到。

    而真正的痛苦在这时才刚刚开始。

    仓内的人受到过量药物的副作用影响,会陷入越来越真实的幻觉之中,大脑杏仁核在受到持续强烈的情况下开始紊乱,谢清呈的眼前会不断回放他生命中遭受过的最为恐怖与痛苦的那些往事。

    父母死亡。

    车祸。

    秦慈岩死亡。

    他离开医院……

    恐惧在神经系统里持续蔓延。

    他看到水位不断上涨的摄影棚,听到江兰佩幽幽的歌声。

    他看到谢雪倒在成康精神病院,那一瞬间他以为她死了,她被分了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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